苏恬微微颔首,又很快摇头否认:“不是,我吃了午餐的,一罐坚果拌酸奶。”
两人已经走到黑色欧陆旁,车头圆灯的红光闪了闪,季楚宴上前一步打开副驾驶车门。
他叹气,忍不住捏了捏苏恬的脸:“过度饥饿会损伤胃黏膜,长此以往易患胃病。”
“就这一次而已……”苏恬边小声嘟哝,边钻进车内。等到季楚宴也从另一侧上了车,她又继续为自己辩解:“况且,我觉得我的身体挺好的,没那么脆弱。工作忙起来,时间肯定不太够,牺牲一顿饭而已,不算什么。”
季楚宴深深地看她一眼——她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十足像个被老师揪到小辫子的学生。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不是在要求你。”他忍不住轻笑一声,牵过苏恬的手,沿着她纤长的骨节摩挲,“任何选择都是权衡取舍,我只是把你选择挨饿的弊端告诉你,最后的选择权在你。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生病,对吗”
他说话的时候,眉目间蕴着浅浅的笑意,桃花眼的眼梢微扬。看得出来,一点儿也不生气。
他不是在哄小孩子,他的温柔是理性且克制的。
苏恬点点头,心底仿佛有只小猫在用粉嫩的肉垫踩奶,一片酥痒。
季楚宴终于松开她的手,将车钥匙插上,重新看向她:“所以,晚餐想吃什么”
苏恬偏头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一派诚恳:“我们……回家做饭吃吧。”
季楚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僵了僵,挑眉看向她:“你确定”
苏恬却不假思索地点头:“确定啊。”
她不是没见识过季楚宴的厨艺——深夜煮的那两碗清汤面,的确寡淡无味。
至于苏恬自己,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留学伦敦时,幸得遇上了几位厨艺不错的舍友,她蠢蠢欲动的中国胃才得到了小小的慰藉。
尽管如此,苏恬依旧保有高度的乐观——不会做菜,可以看菜谱难以全盘消化,则可以先从半成品开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是这样,所谓臻于至善,积久苦长,哪来那么多一蹴而就呢
季楚宴再三与她确认眼神——
她却一点都没有动摇的意思。
他忍不住叹气:“你今天饿了一天,再吃到很难吃的晚餐,恐怕心情会不好。”
他今天工作很忙,一个接一个的会议,下午还跑了一趟合作的家具厂,从早到晚像只陀螺转个不停,甚至没能抽出时间来回复她的微信。
本以为苏恬会不高兴,没想到她竟然还兴致勃勃地要回家做饭。
“不会很难吃,我觉得自己做的饭,有家的味道。”
苏恬态度坚定,季楚宴无法,只能笑着应了。
两人的公寓都没有食材储备,只能先去超市采买。
“你还记得我刚搬过来的那天吗也是逛的这个超市。”苏恬跟在推购物车的季楚宴身旁,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衣袖,问道。
季楚宴看她一眼:“记得,还买了那盒30只装的——”
后面的话没说完,苏恬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她脸颊微红,嗔怒瞪他,颇有警告意味。
然而,季楚宴却只是用幽幽的目光扫她一眼,然后低头,很轻地吻了吻她的手心。
“你……”
苏恬惊得手都忘记缩回,依旧贴在他的脸上,被他吻过的手心就像被火苗灼烧一样发烫。
季楚宴却很坦然,抓着她松懈了力气的手腕,轻易就拉下来,挑眉道:“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苏恬红着脸,气呼呼地:“因为我不想听。”
“可是家里的快用完了。”
苏恬慌不择言:“那你不能省着点用”
有些话,说完就后悔。
这他妈怎么省
季楚宴沉默片刻,扫过她发红的耳尖,忍着笑意:“嗯,我觉得也许不太能省。”
他手臂一揽,便将苏恬搂紧,凑在她的耳旁低声道:“而且,以后还会用得更多。”
“……”
要死。
苏恬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快要融化——
如果可以,她多想化身一只鸵鸟,赶紧就地刨个坑把自己通红的脸埋进去。
但,没有如果。
她只能继续被季楚宴抓着去买食材。
两个厨房小白对着手机菜谱一顿研究,最终决定做一道鱼香茄盒。
“搬去b市之后,我们家请的阿姨是b市本地人,这是她的拿手菜。吃了十几年,直到我去美国念书。”
季楚宴从超市员工手里接过一袋绞碎的肉末,扔到购物车里。
听完他的话,苏恬点点头,按捺不住好奇心,又问:“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吗”
季楚宴看她一眼,否认:“不是。我喜欢吃的,我们可能做不出来。”
“……”
苏恬闭嘴了。
这种白目问题下次还是不问为好。
从超市回到季楚宴的公寓后,苏恬盯着那一大袋子食材,又浏览一遍菜谱,决定分工:“这个工序好像还挺麻烦的……切茄子,切葱,切姜,这些就我来吧。”
季楚宴凑上来扫了一眼菜谱。
剩下的,包括调制裹茄子用的面糊和炸茄盒,自然归给他。
苏恬动作很麻利。她留学时蹭舍友的好厨艺,也不好意思总是坐着等开饭,于是就会帮忙准备食材,倒也积累了一点切菜的经验,切得挺像模像样。
做完手上的活儿,她看到另一头季楚宴还在埋头苦干,干脆就洗了手,准备过去帮忙。
结果走近一看——
季楚宴在用筷子搅动那坨黏糊糊、湿答答的面糊,腰间的围裙上还溅了一片白浆,脸上的表情略微有点儿郁闷。
看到苏恬靠近,他沉吟片刻,幽幽地开口:“不出意外,搞砸了。”
苏恬忍不住笑:“你的围裙,让我想起了我上次被熊孩子弄脏的裙子。”
说完,她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愣住了——
她当时尽力藏起自己的窘迫,其实不过是为了在他面前拗完美人设。
可是真实的她是不完美的。
不完美,因为不完美,所以独一无二。
季楚宴在她眼里就是唯一的季楚宴。
他不是那么强大,他也会被事业危机的压力和忙碌折磨到清瘦他也会面临无奈的应酬酒局,然后又在喝醉以后找她醉醺醺地说些幼稚的话他也会在厨房里弄砸一碗面糊,围裙脏得狼狈。
但是,他细心、温柔、真实,并接纳这样一个真实的她。
不必掩藏自己的窘迫和弱点,因为正是这些,造就了活生生的独特。
季楚宴还在向碗里加水,试图将面糊调到合适的稀释度,眉头微蹙着,筷子不疾不徐地搅动。
苏恬看着,便忍不住靠得更近,从身后环上他的腰。
季楚宴身形一僵,拿筷子的手顿住,偏过头,柔声问:“怎么了”
苏恬摇摇头,纤长的手指却在他腰上扣得更紧,脸贴在他坚实宽阔的背上,只觉一片温热缓缓淌入她跳动的心脏中。
空气中安静许久。
季楚宴突然笑道:“我的围裙很脏,你别蹭到了。”
“不脏。”苏恬埋在他的衬衫里,闷闷出声。
季楚宴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就压在一片湿乎乎的面糊污渍上,丝毫不在意粘腻的触感。
他心底一沉,喉结滚动,无奈道:“恬恬,你抱着我,我要怎么做菜呢”
苏恬顿了顿,终于有所松动,慢慢将手从他的腰间抽出。
她低着头,刚想退后一步,却被转过身来的季楚宴拦住,蓦然扣住她的后颈,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急促的、深深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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